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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在“花園”的年輕人欠主播30萬 四年沒涂面霜

幸福之后，還債的痛苦也是真實的。月薪發(fā)了，第一件事就是還花。但是隨著支出的增加，利息不斷向前滾，錢好像是無窮無盡的。

湯唯財經(jīng)機構(gòu)

編者|趙

互聯(lián)網(wǎng)金融面臨一輪大整頓。11月27日，中國保監(jiān)會首席律師劉福壽透露，互聯(lián)網(wǎng)金融風險大幅下降，全國范圍內(nèi)運營的P2P網(wǎng)貸機構(gòu)從高峰期的5000家左右，到今年11月中旬已完全歸零。過去流行的P2P網(wǎng)貸，已經(jīng)正式退出歷史舞臺。11月初，保監(jiān)會和央行起草了小額貸款新規(guī)，對機構(gòu)準入、杠桿率等幾個關鍵問題提出了明確要求。

對于許多陷入消費貸款的年輕人來說，這是一個姍姍來遲的好消息。根據(jù)榮360的調(diào)查，中國近一半使用消費貸款的人是90后，在亞洲同行中排名第一。雖然貸款的途徑和目的不同，但結(jié)果是相似的。無論5萬，10萬，30萬，對于年輕人來說，負債的壓力就像大山一樣沉重。

數(shù)字/視覺中國

在還債的那天，26歲的小九夢見她被判入獄，因為她欠了太多的錢不能出庭。深夜醒來后，她忍不住在床上哭了。四年來，28歲的奇奇經(jīng)常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，然后第二天就渾渾噩噩地去上班了。

回想起欠款是怎么從幾百幾千塊滾到這么龐大的數(shù)額，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，但都提到一種感覺：“錢來的太容易了?！敝恍枳砸粋€小額貸款App，提交身份證信息，馬上就有幾千塊的額度。

“借的越多，金額越大，錢好像永遠花不完。”即使沒有這個平臺，還有十幾個平臺可以借錢填補這個漏洞。

直到有一天，無數(shù)個小洞編織成一張無法填補的網(wǎng)，曾經(jīng)慷慨的債主們?nèi)f惡不赦，窮追不舍。像小九和齊琦一樣深陷債務壓力的年輕人感到震驚，他們的生活被網(wǎng)上貸款拖入了深淵。最近監(jiān)管措施的增加有望防止年輕人重蹈覆轍。

“就像吸毒一樣”

滑向深淵，是不知不覺開始的。

小酒最早使用是在20歲的時候，當時她剛從中專出來實習。剛出社會的女生都愛一起逛街。為了和大家相處，小九開始向花園借錢。

雖然她的實習工資每個月只有幾百塊，但是她很早就用支付寶網(wǎng)購了，信用評分也不錯?；ǖ昝~從近一兩千塊開始。

數(shù)字/視覺中國

一杯奶茶20多塊，100塊衣服，相對于幾千元的額度來說，微不足道，而且每個數(shù)額都不大，所以小酒是幸運的，“絕對值得”。

這種不愁花錢的生活一直持續(xù)到22歲。在最滋潤的日子里，不管多遠，她總是打車，把視頻平臺的年度會員幾乎都開了?！拔业腣IP身份就掛在那里，想看就看?！?。她買東西之前會因為兩種顏色糾結(jié)很久。后來她干脆全買了，不挑了。有一次，她一天之內(nèi)帶回來十多個快遞。“花蕾好像有魔力，你曾經(jīng)猶豫過什么都無所謂?！?

因為她愛美，所以也買了一臺價格不菲，功能迷人的美容儀。VR的概念剛興起的時候，她還花幾百塊買了一副帶鮮花的VR眼鏡，“覺得會很實用”。

正式工作后，小九的月薪只有2000多元，但她一個月最多花四五千?！拔椅ㄒ荒芨惺艿交▓@存在的時間是每個月的還款日，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花了這么多錢。但是過了那一天，就該用還是用?；ㄥX的樂趣就像吸毒。反應過來就抑制不住了?！?

作為一個月薪三千多的月光族，Ake無意中聽到他的朋友提到“舞臺音樂”作為借貸的平臺，他默默的記住了。欲望爆發(fā)的時候，他通過網(wǎng)貸陸續(xù)買了幾大東西：4000多元的臺式電腦，6000多元的筆記本，幾千元的游戲機，Kindle。

“花就要花了，感覺有強大的后盾?！盇ko回憶道。

精神滿足可以是擁有一款昂貴的數(shù)碼產(chǎn)品，也可以是在直播室享受被關注的快感。表面上看，清純清純不是那種能欠幾十萬債的人。她平時愛看書。她一年不買衣服，好幾年不換手機，家里也沒有多余的裝飾品。直到幾年前，當她接觸到直播的時候，她進入了一個與現(xiàn)實生活完全相反的世界。

感覺學生時代老師和家長都圍著我轉(zhuǎn)。進入職場后，作為一個小白，太難得到別人的關注和認可。

在直播的世界里，聚光燈可以量化。一開始，奇奇花了100塊錢給一個唱歌好聽的女主播刷了一份禮物，得到了一句“謝謝大哥”。

她第一次看直播的時候，還是覺得那些人太俗了，只要給錢就叫“大哥”。但是有一天被叫大哥的時候，她心里的另一個人覺得太新奇太刺激了。

“極度積極和極度消極有時候只隔著一條線，我的另一面極其庸俗。”她這樣解釋自己，很快就陷入了直播和獎勵的消費狂歡。

在工作上，她自認為是一個很努力很優(yōu)秀的人，肉眼看工資也在漲，但比起直播室星星捧月亮的感覺，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。當你對區(qū)區(qū)100元帶來的好評越來越不滿意的時候，齊琦給主播的獎勵金額也越來越高，幾百或者幾千，最多一天2萬。

那一刻，直播室里所有人都覺得她很厲害，被獎勵的主播會在屏幕另一端熱情地和她互動?！霸谥辈ナ依?，一個年輕人對成功的渴望可以很快得到滿足。”清純說。

數(shù)字/視覺中國

漸漸的，她甚至和屏幕上的主播產(chǎn)生了感情上的聯(lián)系。她說不出愛情，也說不出友情，但覺得無論如何都需要她。“有時候我就像一個女慈善家，只想付出，讓他們都過得更好?！?

但是她自己的生活一落千丈。當時月薪六七千左右。入不敷出之后，她先刷卡。她欠了幾萬塊錢后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不起，就開了幾個網(wǎng)貸平臺支持她的貸款?！翱吹饺魏纹脚_給我一個名額的第一反應都是很開心的，從來沒有覺得要管?！?

奇奇的貸款額度可以循環(huán)使用20次。她經(jīng)常借這個上限的錢。最后她欠了十幾萬，月息達到幾千塊。除了幾萬的信用卡和小額貸款，四年后，這筆貸款終于累計近30萬元。

事實上，當她欠下幾千美元時，她變得焦慮起來。她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被這份債務所控制，她沒有自由。“絕望永遠伴隨著我”。

但是焦慮過后，她找不到別的解決辦法，只好回到直播室?！耙苍S刷完禮物兩分鐘我就會后悔，但那一刻我真的很開心。直到現(xiàn)在我才覺得幸福是假的?！?

絕望的重壓

幸福之后，還債的痛苦也是真實的。

月薪發(fā)了，第一件事就是還花。但是隨著支出的增加，利息不斷向前滾，錢好像是無窮無盡的。然后她又打不開。不好意思。一天，小九收到支付寶的通知，問她是否需要搭建花園。她點進去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欠了將近5萬。

數(shù)字/視覺中國

看到這個數(shù)字，小九突然覺得這種日子已經(jīng)讓她無法承受了。22歲時，她決定再也不從花園借錢了。從此，她走上了還債四年的道路。

每個月還1000多塊酒，剩下的可以破了用。除去200塊的交通費和100多塊的通訊費，只剩下700塊的伙食，每天攤20多塊。單位食堂的菜比較清淡，有時候想出去吃，坐在餐廳里翻來覆去的拿著菜單，然后想想還得用多少錢，飯量沒了，這頓飯就省了。

后來，小九干脆咬緊牙關，把每月生活費控制在700元。她從來沒用過什么護膚品，床單也沒換過，直到撕破。她可以擦一張紙后擦嘴和手，擦桌子。

她最不好意思的時候，把一個饅頭掰成兩半，今天吃一半，明天吃一半。她太餓了，就沖了一袋豆奶粉，喝了兩杯?！梆I是真的餓，但是沒錢真的是沒錢。當初用錢的時候是好的，現(xiàn)在是自作自受。我不可能過這樣的生活?！?

從22歲到26歲，在一個女生最青春的日子里，酒一直在還債?；叵肫饋?，那四年也沒什么顏色。每天復制粘貼，下班回家，領工資還工資，甚至好像都失憶了。

像小九一樣，當他看到手機上的一條短信提示他還錢時，阿科決定不逃避現(xiàn)實。之前為了以貸養(yǎng)貸，他先后開通了富花、JD.COM借條、借錢等平臺，一個月加起來3000多元。工資雖然漲了，但是還完日常開銷和房租，剩下的不多了。

直到上個月，Ako努力工作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年多一共欠了5萬多塊?！昂艽?，怎么會這么多？感覺不能完全退了?！彼烙嬤@5萬中，3萬多是本金，1萬多是利息。

據(jù)招商銀行國際證券今年8月發(fā)布的一份報告顯示，螞蟻金服、JD.COM、杜曉曼、偉眾銀行等互聯(lián)網(wǎng)巨頭的年利率在18%至24%之間，覆蓋約2.4億借款人，而360金融、樂心、曲店等網(wǎng)貸平臺的年利率在24%至36%之間，覆蓋約4.3億借款人。P2P平臺年利率在36%以上。和很多借錢的年輕人一樣，Ako記不住這些平臺的利率，只能看到要還的債在一天天積累。

圖/招行國際證券

他以前覺得自己是個很優(yōu)秀的人，老老實實的學習，勤勤懇懇的工作，現(xiàn)在好像變了一個人，在任何人面前都抬不起頭，“但在朋友面前卻要裝作很有錢”。外地朋友過來玩，Ake請吃飯喝酒要幾百塊錢，朋友結(jié)婚送禮要幾百塊錢。如果他們沒錢，就只能從網(wǎng)貸借錢。債務像山一樣壓在他身上。Ako晚上想起來，經(jīng)常睡一個小時，醒一個小時。

在沒有希望的時候，Ako也在想，要不要再開一個平臺來補洞？當時他進入了一個叫“騙子聯(lián)盟”的豆瓣群，看到有人因為逾期還錢被叫去挨個通知家人朋友。他感覺很糟糕。“如果發(fā)生在我身上，我會崩潰。我是農(nóng)村出來的，家里很多人對我寄予厚望。我不敢讓這種事發(fā)生在我身上?！?

Ako最終選擇向家人求助。剛開始，我給姐姐打電話。我姐姐以為他已經(jīng)加入了MLM組織。他也很高興：“你覺得我智商太低了。雖然我犯了錯誤，不可能犯罪?！苯憬阍谔拱鬃约菏且再J養(yǎng)貸后非常生氣。后來電話轉(zhuǎn)給了長輩，這個從小到大的乖孩子挨了史上最嚴厲的一頓罵。這種方法比起被收藏來說太溫柔了。在給他的家人寫了一份債務后，他的家人幫他還清了債務。

“雖然是欠家里的錢，但感覺現(xiàn)在能喘氣了?！盇ko說。

今年的某一天，當所有的平臺名額都花完了，也籌不到錢的時候，奇奇選擇和父母告白。焦急的父母拼湊了十幾萬給她還。目前她只有一筆向朋友借的債。

以前她一個月最多花幾萬塊錢。到目前為止，奇奇已經(jīng)慢慢把這個數(shù)額控制在每月2000美元。“當你開始想變好的時候，每天花10塊錢也會有成就感。”

圍剿年輕人

回想他們是如何卷入網(wǎng)上借貸漩渦的，最初的來源是如此之小，一份報酬，一件衣服，一臺電腦.然而，在他們開始借款后，債務從未像雪球一樣停止。在這個無意識的消費游戲中，金錢的概念似乎已經(jīng)失效。

讓他們越陷越深的是小紅書種草、網(wǎng)上帶貨直播、醫(yī)美整容，以及影視劇、朋友圈、微博甚至顫音入口嵌入的借貸廣告等案例。

小九和阿克仍然記得，他們開始使用網(wǎng)上貸款后，收到了很多騷擾電話，都是銀行打來的，問他們是否想借錢。簡，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名額，還沒有到提交身份信息的步驟，手機被騷擾了兩次?！斑@世上好像有無窮無盡的金錢?！?

消費與網(wǎng)貸的強強聯(lián)姻，讓一些心理尚未成熟的年輕人把花錢的欲望發(fā)展到了極致。

2019年底，尼爾森發(fā)布報告，自稱第一個《中國消費年輕人負債狀況報告》。報告稱，在中國年輕人中，信貸產(chǎn)品的整體普及率達到86.6%，44.5%的年輕人負債。

今年雙十一前夕，“騙子聯(lián)盟”豆瓣群被推上微博熱搜，更赤裸裸地揭示了這個瘋狂消費社會背后的殘酷一面。

在這個兩萬多人的“告解室”，有很多年輕人因為無節(jié)制的消費和網(wǎng)絡賭博而在網(wǎng)上借錢。大部分都是以貸養(yǎng)貸，大部分都有十幾個平臺的債務。在群體中，除了互相打氣，更多的是尋求安慰，釋放壓力。因為錢沒交，有的人收到平臺催收短信，有的人收到催收人恐嚇微信，有的人收到催收機構(gòu)偽造的法院文書。被收的人的話里充滿了對未來的茫然和絕望的恐慌。

圖/豆瓣

看到這么多可怕的事情，豆豆決定清算自己的債務。其實過去的很多瞬間都讓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，但只要不水盡就下不了決心。從大學開始，她就上了網(wǎng)貸，三年開了八個平臺支持貸款，欠款10萬，相當于近一年的工資。

在為自己制定了具體的還款計劃后，她開始削減開支。以前買羽絨服幾千，現(xiàn)在只買一百塊左右。停止掌控自己的生活讓她感覺很好?！澳切┚W(wǎng)貸應用都是吸血鬼。buy buy從商家和博主那里買到令人困惑的詞語，并不能帶來實質(zhì)性的快樂?！?

回憶過去四年付出的代價，小九有時會想，如果當時不知道深度的年輕人小額貸款平臺審批流程更嚴格，流程更繁瑣，像她這樣的人自己開始貸青春豈不是很容易？稍微嚴格一點的貸款流程，很可能會改變?nèi)后w中一大批年輕人的生活。

然而，小額貸款行業(yè)人士文房認為，這是一種反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操作。在這個階段，年輕人需要借錢。以前銀行審核門檻太高，導致一些人求助于非法裸貸，從而走上了不歸路?！白钪匾氖悄贻p人要保持適度的消費觀念。”

但也有網(wǎng)友認為，要求年輕人理性，不受法律約束，是一句空話。今年以來，監(jiān)管機構(gòu)一直在整頓互聯(lián)網(wǎng)金融。

今年26歲生日前夕，小九終于還清了所有的債務。在我們把花園關了借走的那一刻，我們覺得整個世界的空氣都“變輕”了。領了實實在在的工資后，她想喝奶茶，吃一口脆皮炸雞，享受一下臉上涂乳液涂面霜的感覺，過正常女孩的生活。

每個成功“上岸”的人，都想和過去負債累累的自己來個徹底的割傷。但是純潔是個例外。如果她回頭看以前的自己，她覺得自己是一個“特別值得信賴的人”。她在直播室交到了一些朋友，也在線下和一些喜歡的主播見面聊天。后來即使不刷禮物，雙方還是有聯(lián)系的?？駳g節(jié)過后，這些債務似乎給她留下了什么。

齊琦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是，當她的父母給她錢還債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嘉莉突然有了很多錢。好像花不完似的，不知怎么的從里面拿出幾萬塊錢在直播室里欣賞?！爱敃r好像不了解自己。”后來她自己悄悄還了錢。

“你的文章，我的故事，可能對任何人都沒有幫助。大多數(shù)人該花還是該花，該跌還是跌?！彼f。

她沒有卸載任何直播軟件，她仍然會每天看，只是停止消費和獎勵。有時候看到主持人和刷禮物的人互動，心里會很急切，可以想象刷禮物的人此時會有多開心。但她還是有一點點理智的，知道如果再陷入其中，后果會很嚴重。但她真的能抵制“舊病復發(fā)”嗎？其實她沒有自信。

“其實我以前過得很糟糕，但我甚至有點感謝它。如果沒有這段時間，我可能一直過著平凡的生活，但我會讓我走上另一條路。現(xiàn)在不知道了?！?

一度火爆的P2P已經(jīng)退出歷史舞臺，個人消費貸款無疑將走向規(guī)范化。然而，曾經(jīng)漫游在“債務人聯(lián)盟”中的小九、奇奇等年輕人，卻忍受了教訓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。

(為了保護個人隱私，文中的人物都是假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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